“你早知道他会来小山寺?”
李馥摇头否认,眼眶更加红:“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猜不出他为什么会来小山寺。“
那你瞎高兴个什么劲儿?慧心忍不住想。
“他看得见我。”李馥唇边噙着浅浅的笑,眼底却有晶莹闪烁,“慧心小和尚,他只是一个还没有学会说话的孩子啊,可是他看得见我,那时候我趴在床边上,他本来哭得厉害,看见了我,他竟然笑了起来。”
沈晏之刚来小山寺的时候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软乎乎的小团子,似乎碰一下都会受伤。
小山寺里都是和尚,每日连寺里的事务都处理不好,又怎么照顾得来这么一个小孩子。况且,她看得清楚,整个小山寺里的僧人除了慧心和主持,大家分明都对那个幼小的人儿退避三舍,仿佛他是个什么不得了的怪物,总是能躲就躲,能不管就不管,吊着口气儿就不错了。
“后来你一直在照顾他?”慧心挑眉,这些事情他从未在意过,身处在寂寥的小山寺中,看着日渐衰老的主持,他每日都忧愁着寺里微末的香火。
李馥点点头,目光迷茫,陷入回忆之中。
正是腊月里的呼气成冰的苦寒天气,整座山被大雪覆盖,松树被冻成冰柱子杵在雪地里,湖里的冰结了厚厚一层。
破败不堪的小院里,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
床榻上的人昏迷不醒,小山茶急得不停地来回走着。
“晏之,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摸了摸他的脸,那样烫的温度,吓得她往后一缩。
从小到大,他都很少生病,偶尔得了风寒,夜里捂着被子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不像这回,病得这样厉害。这样的情况让她手足无措。
她担心的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将湿布浸在冷水里拧干后放在他的额头上。她一遍遍重复这个动作整夜都没干阖眼。
“晏之,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很害怕。”她贴着他的脸颊哑着嗓子几乎是哭着说出来这句话。
沈晏之昏迷着却还是偶尔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被风吹得零零散散。他竭力想要听清楚她在说着什么,声音却越来越缥缈,怎么都听不清楚。他心底突然生出了恐惧感,奋力抬手摸索,然后找到她贴在他脸颊上的手,他欣喜地握紧。
用力地握紧,一点儿也不肯留出逃脱的缝隙,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漏风的窗外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他吃力地张开眼睛。
视线渐渐清明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守在床榻边上的她,青丝凌乱,一脸苍白的模样。
他心疼地想要起来抱抱她。
她却先他一步扑进他怀里,再也控制不住一夜的担心的委屈:“晏之,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她嘴里不断重复这句话,在他怀里头瑟瑟发抖。小山茶不笨,她知道凡人很脆弱,一点风寒就能夺取生命,她真的很害怕。
他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推开她,他风寒未好,害怕传染她。但最终,他还是伸出手抱住她,在她纤弱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她。
“别怕,我没事。”他开口道,嘴唇干裂,嗓子似火烧般难受。
她听出来他声音的不对劲,赶紧去给他倒茶。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目光缓缓温柔起来。恍惚间突然又想起自己生病的缘由,眼神又一寸寸寒凉下去。
“怎么了?”小山茶转身将茶送到他手上,瞧见了沈晏之有些阴冷的眼睛。
他看着她,眼神不由自主缓和下来,笑着说道:“等再过两年,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坐在床边,疑惑地看着他:“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这话听着像是在诱哄她,她呼吸一窒,抬眼看着面前半大的少年,眉目温柔。
此时小山茶的心似乎在蜜罐里滚了一圈,她拍了拍他苍白的脸,笑得纯粹:“好呀,我们去哪儿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惜,他们最终没有等到离开的那一天,命运的齿轮推着两个人往未知的方向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