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是一番死寂。
“退下吧,我困了。”李馥走向床榻,擦肩而过的瞬间,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强作若无其事,“七日后的祭祖大典,你不用来了,我会让霍将军陪我去。”
“是。”简短的回答,一点诧异都没有。随后,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浅,须臾恢复了平静。
李馥侧身,目光沉静地看着蜡烛燃成的一捧泪,喜庆的烛火都能泣出血泪,她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次日清晨,燕国朝堂又一次迎来了轩然大波。
燕国女帝在朝廷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命霍隐即刻辞去将军一职,不日起入皇宫伴驾。
一时间,朝堂乃至民间怨声载道,流言飞起。然而朝中无一人敢站出来反对,想起前几日被处死的那些大臣,此时站在朝堂上的所有人纷纷选择了沉默。堂堂一国将军,国之栋梁。她说纳入后宫就纳入后宫,让世人如何看待燕国的百年基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鞠躬尽瘁的臣子们!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强迫霍隐入宫,她听了这些谣言却只是一笑而过,明知道是有人在诬陷她,却没有半天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你不介意?”慧心小和尚双腿随意地放在书桌上,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躺在那张属于李馥的龙椅上,嘴里时不时地冒出啃梨子的响声。
李馥躺在靠近窗棂的小榻上,从窗外时不时传来几缕寒风,听到慧心的话,她用手撑着脑袋望着吃梨子吃得正起劲的人,一旁的暖炉透着热乎乎的气儿。
“他们愿意说就说吧,我懒得管那么多。”李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往窗边凑凑,刺骨的寒风漏进来,顿时让人觉得清醒了不少。
半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之前四天你怎么没有来?”
慧心咬了一口梨肉,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在客栈里睡了四天。”三年前的那场惊变,慧心小和尚死里逃生,身上落下了隐疾,时不时便会发作一阵子。
“病了?”李馥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像慧心小和尚这样的性子,身体应该很是健康才对。
慧心甩了个白眼给她,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了个梨子,一边啃一边说道:“听说你把沈晏之和姜瑜软禁在公主府里了,怎么,看见他们天天在宫里头卿卿我我的,你受不了了?”
“我只是不想委屈了霍隐而已。”李馥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哦,我忘记了,你也有新欢了。”慧心小和尚恍然大悟,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梨子,“皆大欢喜,真好!”
所以那些曾经深爱过的,最终都变得碍眼了。
“不恭喜我吗?”李馥站起来,倚在窗边,手中捧着的暖炉暖乎乎的。
慧心声音浅淡:“恭喜你,还有几天就要入土了。”
这些时日时常被慧心提醒,她的反应越来越淡定了,颇有种波澜不惊的感觉,譬如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着说:“想让你说句好听的话可真难。”
洁净的地面上杂乱地堆着慧心啃的梨子核,慧心继续啃着,顺便提醒道:“李馥,你是不是忘记了答应小僧的事呀?”
“什么事?”
慧心冷笑:“我的脾气向来不好,你最好能马上理解我的意思。”
李馥无辜地眨眨眼,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寒风,撩起她及腰的长发,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真希望这时候主持能在这里,至少这种时候还有些转圜的余地。”
果然如慧心所料,李馥在装糊涂,她并不是忘记了前两天答应他把所有的事情跟他讲清楚。
慧心习惯性的眯眼看她,眼中聚起了浅浅的怒意:“小僧从前讲过,那些你不想回忆的过去,你都得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前几天小僧没有找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再逼你了?”
李馥缄默,被戳破了心思,她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你和沈晏之怎么认识的?”慧心不客气地问道。
李馥幽幽地看着慧心,仿佛陷入了回忆:“慧心,你已经回去过了小山寺了,以你现在的本事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和沈晏之是怎么相识的呢?”
慧心小和尚不想承认,他当时就远远看了那么几眼,毕竟是个伤心处。
慧心一噎,不耐烦地摸摸吃得有些涨意的肚子:“小僧让你说你就说,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李馥扶额,对慧心的无赖行为深深感到无力,一五一十地说道:“我和晏之初识在小山寺,那时候,他很小,只有小小那么一团,被一个不知轻重的太监抱在怀里,许是抱得太紧了,他在襁褓里哇哇大哭。那时候你还小,恐怕没有印象了吧。”
慧心一愣,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李馥眼神有些放空,慧心小和尚抬眼望去,发现她的眼角微微泛红。
李馥双手紧紧握住手心的暖炉,指尖泛白无意识地掐着手指,缓缓说道:“慧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真的,那时候我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