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葫芦阿孤一坐下,开门见山,言简意赅:“我新得了一处石炭场,想将石炭售与你。”
沈禄半响没回过神来,良久才迟疑地说:“云兄弟,你莫不是在说诳语罢?”
阿孤从怀中掏出几张薄薄的纸来:“这是地契,这是官府准许的开采文书,这是官府准许的售卖文书。”
竟是一应俱全。
沈禄笑道:“云兄弟怕是没做过这行,石炭场的价值在于它能开采多久,而不是光看表面……”
阿孤平静道:“我并不是与你估量石炭场,而是要将石炭售与你,至于能开采多久,那是我的事。当然了,如果你想将整个石炭场买下也并无可能,只是须得我三你七,我再负责售卖事宜,此等便宜事,沈大公子可要多考虑考虑。”
沈禄几乎被气笑:“云兄弟,我瞧着你年岁比我小,且看在顾娇的面上,我便当你今日没说过这些话。沈远,叫博士上茶点,咱今日好好招待招待云兄弟。”
阿孤仍旧面色淡然:“沈大公子可曾听闻过翁先生?”
沈禄惊疑:“你说的是翁望川?”
阿孤略一点头:“正是他。”
沈禄摇头:“翁望川早年闻名,却销声匿迹十多年了。世人都说他不知跌落在哪一座山沟里,成了一抔黄土……”
“翁先生的确不在人世了,却是前些日子的事。他临终前,将这石炭场赠与我。”翁望川一身辨石才华,却折在了醉酒误事上。
沈禄一双锐利眼眸久久地停在阿孤脸上,他自五岁起便被沈长暮四处带着,阅人无数,自觉一双眼看穿不少人心。但此时,阿孤的脸上坦坦荡荡,他微微弯唇,叫道:“沈远,备车!”
是也不是,去了便知晓。难不成在冥州的地盘上,云孤飞这个外来户,还能骗了他不成?
阿孤的确像行了大运。
顾娇入沈家作坊画坯,他照旧干起老本行。只不过不再限于在清平镇的那些小买卖。之前帮施家卖陶瓷时,那杂货铺的掌柜娘子很是赏识他,店中一些数量略大的买卖运送时总是先叫他。一来二去便得罪了冥州城本地脚夫帮,时不时给他使一些绊子。他本来便是感激杂货铺的掌柜娘子才帮她运货,被那些脚夫使了几回绊子后,又照旧做回货郎的买卖。只不过这回倒卖的瓷器。
脚夫帮有脚夫帮,货郎自然也有同行。冥州地处大月朝西北,盛产石炭和瓷器,那些货郎整日售卖的也不过针线脂粉等零碎玩意。阿孤便寻了那些货郎,与他们达成了协议。他用极便宜的价钱将施家和周遭散户的瓷器收上来,用抽成的法子批给货郎们,让他们去售卖,风险他来承担。
这个法子虽好,但利润极薄,那些货郎自是满足的,但阿孤却觉得远远不够。
他想要给顾娇更好的生活。
那日在沽衣铺中买裘衣,他明明看到顾娇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些上等的狐毛裘衣上,嘴上却说穿羊皮的便好;他想起她得了银钱,只想将银钱存起来,舍不得用;她明明很喜欢吃寻常居的菜肴和点心,却常常说比不上顾家厨娘做的。每日里她认真地蹲在灶口前生火的样子,都让他心口发疼。
娇娇值得更好的。
阿孤很快发觉,冥州的老百姓不喜欢未雨绸缪。八九月的天气,冥州的石炭比起隆冬要卖得每斤便宜五钱,若是大宗买卖自是更便宜。大的石炭场自然有地方放置,一些小的石炭场却没有。而冬日苦寒,工匠懒采,小石炭场的收益自然不好。
阿孤便发动货郎,凭借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村民用先预订用时再付钱的方式定下石炭,价钱不仅每斤比冬日便宜二钱,更租赁了村中的空屋放置石炭。家有余粮心不慌,又不用先给钱,村民自是愿意。
转眼寒冬即至,石炭用量剧增,村民不仅付清了之前的钱,还将定量外的石炭也买光了。
阿孤小小赚了一笔。
便是这时,他遇上了翁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