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苏茴笑的一如往常,便把心里的疑惑收起来,苏辞想了想,还是挽起苏茴的手臂:“阿姐若是不开心了,记得回来找辞儿。”
春光明媚,苏辞的眼睛里好似透着比这份明媚更盛的光。此时的苏茴看着这样的苏辞,再没有以往的宽慰欣喜,在苏辞的眼睛里,她似乎都能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微微有些摇晃的马车外响着摊贩们或高或低的吆喝声。
“糖饼!刚出炉的糖饼!”
“新鲜的葱油面呀!两个铜板一碗!”
“姑娘!看看这帕子吗?绣面可紧实呢!”
“捏面人喽!一文钱一只!”
“............”
苏茴有些疲惫地倚在软座上,沁春贴心的点上了安神的香薰:“夫人您这几日替将军去各家游说主战一事定是累坏了,这香是五姑娘今早特地交给我的,说是思品居新调的香,有助眠之效呢。”
“辞儿有心了。”苏茴微闭了眼睛,揉了揉额角,微蹙的眉头间已没了少女的灵秀,倒是压了许多烦思。
“是啊,听歌容说这可是五姑娘专门去思品居学了手法,亲自调的呢。”沁春为苏茴揉着腿,一回头却见苏茴的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熟许久了。
沁春的最后一句话并没有传入苏茴的耳朵,她眼前的景象已经是三年前的中秋夜了。
“辞儿,我们这样逃出来被父亲发现了可如何是好。”苏茴扯了扯苏辞的衣袖,眼睛却紧紧跟随着各色的花灯。
“父亲还在同他的那些官大人们商量事儿呢,没有两个时辰定是不会从书房出来的。兄长和他的同窗赴诗会也要许久才回,在府里待着多没劲,我们逛一会儿便回去,父亲发现不了的。”见苏茴的眼睛早已经飘得老远,苏辞反手牵住苏茴的手心:“阿姐,你瞧那花灯,陪辞儿去买一盏如何。”
苏茴在此之前还从未逛过这夜里的灯市,母亲告诉她女子贤淑温婉方能得夫家所爱,父亲说才貌双全识书知礼才是女子之所为。
可再不绝如缕,再天上人间的夸赞为何都不如此刻看一场卖艺舞曲得来的欢乐,都不如猜一个灯迷收获的莲花瓶子得来的激动。
“辞儿,你瞧这只兔子,是不是很可爱。”苏茴手里的是木雕的玉兔,娴熟的刀法将兔子的绒毛眼睛都雕刻的栩栩如生,底盘是满圆的月亮,三两朵牡丹在满月上绽开,或怒张或含羞,每一朵仿佛都被赋予了生命。
“阿姐喜欢便买下吧,我们可是难得逛一次灯市的。”
苏茴摸了摸木雕玉兔,心里的喜爱更盛了一分:“掌柜,请问这玉兔…………”
未等苏茴问完,台前的老人便极为难的开了口:“姑娘,这事儿不巧,这玉兔是一位公子定做的,不如姑娘再看看别的?您瞧那只百灵,也是上品啊。”
苏茴倒也爽快,立马将手上的玉兔放回原处,略带歉意的浅浅笑着:“无事,我再看看其它的也好。”
兜兜转转又走了几圈,苏茴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去瞟几眼架子上的玉兔,终还是摇了摇头离开了。错过只一眼便喜欢上的,纵是再见到巧夺天工的也难成心头所好了,多年来物是如此人亦如此。
她们回府的晚上终还是被父亲发现了,苏辞笑嘻嘻的说是自己偷溜出去被阿姐发现带回来了,不然还能再玩上一会儿。似乎对苏辞的顽皮已经习以为常,父亲只是叹了口气,罚了三百遍的家规抄写。
接下来的许多日子,苏茴都没再见到苏辞,歌容告诉沁春,姑娘正抄写家训呢,如今刚四十张而已。
可二十日之后,苏茴便在房里看到了和中秋灯市那天一样的玉兔,刀法生涩了许多,不如灯市的那只精美,却还是有模有样。一朵盛放的牡丹旁凹刻了一个小小的“茴”字,苏茴仿佛都能看到苏辞嬉笑的模样,看到她捧着玉兔说,这是阿姐定下的玉兔,没人可以拿走。
安神香的青烟悠悠缓缓地在马车里散开,沁春拉开车帘想告诉苏茴将军府到了,却看见苏茴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水,顺着脸颊,顺着脖颈,最终落到衣袂上,被一点点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