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气温太低,以至于温暖的室内一侧的玻璃上,凝起了一层不怎么薄的水雾。
就这样恰到好处地模糊了不远处纠缠着的一对人影。
不知何时,想睡却还不能睡的余欢听见盛寻说,“宝宝,我们明天去个地方吧?”
他声音有点喘,不过也还好,没到接不上气的程度。
室内如此温暖,余欢的眼睛迷蒙得很,她轻轻摇头,声音有点哑,“我不想去,好冷的。”
可盛寻很想去,便开始在言语上磨她,“穿多点就没事了,那个地方我很想带你去的。”
他离她很近,呼吸也缠上了她的,似是在撒娇,“去吧,就当是陪我,好不好?”
随后,余欢就不说话了,她还是不想去。
然后盛寻就用了最后一招。
……
终究,无可奈何的余欢还是答应了,她有气无力地说,“去,去还不行么。”
盛寻表示很满意,他好高兴好得意,“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余欢哼哼两声,彻底不说话了。
任他再怎么哄,她也不开口叫他哥哥或老公了。
第二天便是盛寻的生日,余欢是十点钟起的床。
她醒过来后还自我反省了一小会儿,好像她永远都是更晚起的那个……
这个点起床,吃的算是早午饭了。
大概十二点左右,他们终于收拾好出了门。
街道上有扫雪车和环卫工人在工作,道路有些滑,盛寻便保持着他一贯的超低速。
这车坐的余欢昏昏欲睡,她便趁机将昨天晚上少掉的睡眠时间给补了回来。
估摸着快两个小时后,盛寻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后,他并没急着下车,而是等着小姑娘自然醒。
许是身体感觉到了差别,车子停下后没多久,余欢就醒了。
随即,二人就将装备都给戴好了,然后下了车。
刚走几步,余欢就记起来了。
这是她当初一个没把持住,就跟盛寻表了白的地方。
那次来还是夏天,树木繁盛,绿草茵茵。
如今却是枝头挂着点点白雪,虽不及银装素裹,但好歹是披了件不那么单薄的白色衣裳。
他们原本是径直地往那棵树下走,可注意力却很快被一群嬉戏玩耍的小孩子给吸引了去。
二人几乎同时望过去,却发现了更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存在。
“盛寻,你看,那儿有个卖糖葫芦的叔叔。”
盛寻却看她,看见她眼里的雀跃后便问,“过去看看?”
这正合余欢心意,“好啊好啊。”
这大冬天的出来卖糖葫芦,图的就是个新鲜和稀有。
大叔这么些年基本上都在这附近摆摊,因为这儿小孩子多,生意好。
这不,盛寻和余欢走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串了。
眼看着旁边又有吃完一根,想再来一根的小孩子走过来,盛寻拿手机付钱的动作一顿,转而就将两串糖葫芦拿了过来,然后塞进了小姑娘的手里。
迅速地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后,他才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余欢看着手里的糖葫芦,一时间竟觉得这画面无比熟悉。
然后下一刻,她就记起了很多事情。
她看向在付钱的盛寻,眼里多了些东西。
但是,尽管站在了盛寻的右侧,她还是看见了那个小孩子。
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小孩子就走了。
其实看到糖葫芦没了的瞬间,小孩子是有点懵的,但他爸爸说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来晚了就是没了。
纵使再不愿,也只能可怜巴巴地、恋恋不舍地耷拉着一张脸回去。
大叔见此,突然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件事。
他笑着回忆,“我记得十多年前,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一向是卖光就走人的,那时也有一个小大人模样的男孩子买走了我的最后两串糖葫芦。
他啊,就任由着那些个小孩子哭闹,付完钱就掉头走了。”
大叔就是随口一说,但余欢却回得认真,“那也是我们呀。”
盛寻放手机的动作一顿,旋即扭头看向小姑娘,他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宝,你刚刚说了什么?”
余欢将糖葫芦用一只手拿着,然后摘下了一只手套,再拉下了口罩。
“我说,那时,也是我们啊。”
她都记起来了。
初遇时的围巾和糖葫芦,中考时的再遇,高中快三年的陪伴,项链,优惠券,星星……
大叔看着在对视的两个小年轻,很识趣地收摊走人了。
九年前,市立医院,余欢的病房。
其实那天,余姚一家人比裴媚来得更早,是裴媚安排人去接来的他们。
为什么呢?
当然为了让他们当面抛弃余欢,好让余欢愿意跟自己一起住。
当时,余欢的意识半清醒半迷糊间,听到了一段对话。
病房里的两个男声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刺耳。
汪务德:“我就说她是个扫把星,怎么好端端地在路上也会被车撞?
我怎么就不会?”
汪丁信:“就是,爸,我们还是赶紧拿了钱走人吧?
我怕再跟她待下去,我也会染上霉运。
不对不对,呸呸呸!
老子才不要被她牵扯!”
汪务德:“那是当然了。
不过,老子养了她这么多年,没个几百万怎么可能让她小姨领走她?
我看啊,她那个小姨也是个蠢的,这明显就是个克父克母的东西,还不如扔了算了!”
汪丁信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小道消息,“啧,我还听说,这次车祸还有一个男高中生也受了重伤,好像也是她同学吧。
那个男生跟我们一样可怜,怎么就摊上了她这么个晦气的东西!”
……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好不欢快,好不自在。
角落里站着的余姚和汪静芷看着他们俩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就像看见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一样,让她们心里直泛恶心!
床上躺着的人浑身无力,想握紧拳头却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想掀开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
她脑海里就回荡着一句话。
“她就是个扫把星,晦气的东西。”
……
渐渐地,她好像也认同了这句话。
因为要救她,所以爸爸才救不了妈妈。
因为要救她,所以盛寻才会被撞。
都是因为她!
所以她该怎么做呢?
忘掉吧。
忘掉那个愿意给她温暖的人,然后就一个人待着,再也不要靠近别人了,再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