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未曾等到陈皇后开口,尧姜只觉心烦意乱,她将手重重地放在桌案上,腕间的赤金石榴镯子随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过一个已然死了十年的人,母后难不成至今都还要耿耿于怀,不肯忘记吗?”尧姜再也忍不住,终于开口说道。
初时陈皇后只一愣,她大抵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长女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待得片刻过后,她面色只一下变得煞白,颊上的胭脂褪去了原有的色泽,陈皇后望着尧姜,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尧姜道:“这么多年了,您难道还是无法释然吗?”
许是不知晓长女缘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陈皇后嗫嚅着双唇,瞪大了眸子看着尧姜,良久之后,她如同泄了气一般,垂下了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皇后如是道,语气虚弱无力。
尧姜自嘲地笑了一声,她如同喃喃自语般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唇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尧姜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母后宁可用儿臣一生去为阿弟铺路,事到如今,难道母后就愿意眼睁睁地瞧着阿弟因为母后的缘故,再度失宠于父皇吗?从前父皇膝下唯独阿弟一子,可是日后呢,徐昭仪有孕了,淑妃不过二十出头,这大孟宫有多少如花般年纪的女子,母后就不怕吗?”
其实这原不过只是一起后宫投毒之案,所谋害之人徐昭仪并无大碍,她的陪嫁宫女茯苓死了。可正因着徐昭仪怀了龙裔,如今李乾又不甚得宠,若是前一世吴氏膝下有子,那么皇位是万万不会轮到自己的阿弟身上的。
尧姜深谙这样的道理,是以重生以来,从不曾对建元帝抱有太大希望。
而此时的陈皇后在面对着长女的一番喝问时,只是默然,殿内的缕缕香烟时不时地蹿进她的鼻尖,陈皇后嗫嚅着双唇,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之后,她方才低沉着声音道:“我如何不怕呢···”
十年之前东宫的那一幕,即便已然过了这么久,却始终还是在她的脑海之中反复浮现着。她无法忘记自撷芳殿内衣衫不整的跑出来的那个女子,亦也无法忘记那张熟悉面庞在看到她的时候,所露出的震惊神色来。
陈皇后道:“十年之前,你才不过四岁罢了。”说这话时,陈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目舒展,眸中却是露出一股极为复杂的神情来。
十年之前,是陈皇后与郭大小姐相识的第十四个年头。
二人本便是自幼的手帕交,关系比一般的姊妹还要亲近许多。陈皇后家中没有适龄的姊妹相伴,郭大小姐下头的几个妹妹偏巧又是一向不喜她的继母所生,是以二人的关系尤为亲密。
尧姜不解,见得母后那般模样,她终归还是软了心,只轻声问道:“母后与她,是旧识吗?”
即便未曾点明,母女二人皆是知晓尧姜口中的“她”,究竟指的是谁。
陈皇后心中一怔,继而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是怀化将军郭家的长女,你亦也知晓的,便是那个与我自幼相识的郭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