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鳕骨梳(二)
就是这柄鳕骨梳。那时,他倾心相赠,因为她是他的珍宝,只有她的乌发才配得上这柄绝世珍贵的梳;而现在,物仍相同,但是人的心,却已经不同了——她不再是他的宝贝,早已不是。
那么多年的如影随形,她竟是始终不曾猜得透他的心思。但是她,却始终清楚——她留不住他。那样一个天纵英才的霸主,修长的双手想要握住的是天下武林的兴衰大权,是权倾天下的枭雄霸气,是让整个天下都臣服的宏伟抱负;而不是那种她渴慕已久、共同归隐深山、不问世事的平庸生活。
既然留不住他的心,只要能被他铭记也是好的,哪怕这代价是万劫不复,她也在所不惜。所以,她自己动手了——刚刚十九岁的她,其实仍然天真善良、敏感脆弱,她或许还没有真正懂得背叛是什么。然而,却一口答应了四宫主慕容轩的提议——联手反叛。
叛乱果然没有成功。她早就知道,不会成功的。她的师兄是没有人可以战胜的,没有人能打得过他。除非、除非是两种可能——他身体里的寒鸦毒和那个叫“蓝舒韵”的女子。
凌云谷里那一番昏天暗地的激战,慕容轩死了,她却被师兄拘禁在揽菊阁内。那一瞬间,望着师兄稍稍震惊的深邃眼眸,不易觉察的,她莞尔笑了,那一笑,灿若朝霞,有惊鸿一瞥的美丽,短暂而永恒。她瘫坐在雪地里,顾不得鲜血将自己那身华丽的紫衣浸染的斑驳不堪,只是呆呆望着那袭白衣的身影拂袖而去,如花笑靥上蓦然浮起一丝哀绝。
她知道,从今而后,他是再也不会忘掉自己了;她知道,他亲手杀了慕容轩,那个蓝衣女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她更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见自己……
光阴荏苒,所有的往事逐渐被风尘湮没,已无迹可循。
可是五年了,风雨过尽的今日,她却仍旧忘不掉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恨和那些枯等韶光流逝的悲惨的日子。
那整整两年里,禁锢与寂寥,成了她的宿命。即使多年后,时过境迁了,亦不可从眼前抹去。清凉如水的日子始终在视野里回旋,飞羽流云,花开花谢。也许,直到——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结束吧!——生命与灵魂的共同结束。
她至今记得,落雪宫揽菊阁中的月光,白皙如刀,切割着光洁如洗的青砖地面。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她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光滑的青砖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容光绝美,却孤寂凄惨。只是这样平静地坐着,这样平静地想着自己的余生,或是数着月光的足迹,仿若在细数流年的瘢痕。
流年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然而,抛弃了她的,不只是易逝的流光,还有那个狠心决绝的人。
一阵夜风席卷入内,烛光摇曳不定。紫衣清丽的女子,细长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蓦然冷光流动,十指用力地握住了那柄鳕骨梳。
烛光下的梳子,水样莹润,水样剔透,好似冰凝。烛光映在梳子上,似一泉清水汩汩流淌,然而,却突然有了冷冷的光泽,诡异地绽放在阴暗潮湿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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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雪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