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天做那个藤伐,藤上有刺没看到……”
是看到了却来不及处理吧。一想到她独自拖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山谷里,因为害怕追兵,连藤条上的刺刺进肉里也硬生生挨了下来的场景,厉千帆心宛如被钝刀子割过一般疼。
“乖阿绣,疼不疼?”他小心地吹了吹她的掌心,声音艰涩无比,这会儿却不是装的了。
祈绣原本没什么,可被他这样怜惜的声音一问,几天来的害怕和委屈霎时间就涌了出来,再想到他之前几次从鬼门关里转回来,生怕哪天厉千帆再死掉,嘴巴一瘪,立时哭了起来。
“疼,可疼可疼了。可是我都不敢停,后面有好多人追,你还一个劲儿不听我说话要睡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她哭到伤心处,竟然一头扑进厉千帆怀里,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千帆,你以后不要……不要死掉好不好,就算受伤很重也不能死掉好,好不好?”
厉千帆的身体不由僵住,为这突如其来的扑进怀中的温软娇躯。
有多久没有这般近距离同一个人相处过了?从娘去世后,他便再也不会跟除了雁寻之外人拥抱了,其实就连雁寻也不是他主动去抱的。
他已经忘记拥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记忆中娘亲的怀抱温暖如春,似乎能驱散世间一切的冰冷与黑暗。娘亲离开之后,他有幸遍尝人间风霜苍凉,他变得坚强,事故,圆滑,周正,收起原本尖锐的棱角,收放自如地摆出各种不同的姿态来适应这人间百态,从此再不曾遇到过这样温暖的怀抱。
他慢慢伸出双手,想要拥抱怀中真实的温暖,却在快要触碰到时又缩回来。这温暖来的太突然,他总有一种不真实感,怕自己一碰便会消失。
当一个人的心门关上,身边有再多人,也依旧是禹禹独行。正如后来,他有家,有朋友,有兄长,却始终不再习惯与人靠的太近,更不放心随意与人近身接触。
因为他怕,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藏着刀。
奔逐于龙潭虎穴中,他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为血肉之心筑起坚实的铜墙铁壁,未想有朝一日,她突兀的一个拥抱就让那壁垒土崩瓦解。
祈绣横冲直撞地扎进他的怀中,哭诉着自己的委屈与害怕,也毫无预兆地将她的心门轰然撞塌,释放出里面一个久未露面的孩子。
这孩子小小年纪便翻过雪山,滚过草地,行过大漠,骑过战马。只因有父母的精心庇护,所有的残酷都被遮住,留给他经历的只有无尽的乐趣。他热爱母亲身上的温度,热爱父兄眼里的关爱慈祥,热爱天下山河无限风光。
他措手不及地面对那个曾经的自己。赫然发现,原来这个一直独行于世间,排斥陌生人的自己,过去竟然那么爱着这个世界。
现在,也依然爱着。
厉千帆眼底不禁涌上一层酸涩。
独自走了这许久的路,这世上,竟还有一个人将他的生死看的那么重那么重。因为他曾经经历过的危险而哭得像个孩子,纵然前路生死未卜,也始终不曾遗弃过自己。
祈绣的泪滚烫,落在厉千帆的颈窝却像是冬日里艳阳,将他从数九寒天带回到阳春三月。
“阿绣……”他轻声慢语,道不尽百转千回。
双臂张开轻轻一搂,几经辗转,他终于轻轻拥住那个娇小温软的怀抱,仿佛拥住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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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眼前这个女子,像是灭了情断了欲,无喜无悲。那双眼睛,更是像两颗没有生命的琉璃珠球一般,素净寡淡地让人不刻意看她就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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