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脚踝是人体的第二心脏,脚踝上的血液与心脏的血液之间的路途有多远?而从心到脚下的路,又有多远?
纹身花去了很多时间,几乎整个下午他们都待在了纹身店里,纹身时的疼痛比冯亦容想象中的还要强烈的多。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像那阳光下毫无波澜的湖面,她的心是湖底那无尽的寒冷与潮湿柔软的泥土。
出门时,马一鸿问她:“你冷吗?”
冯亦容点点头。
“来,你走到阳光下。”
这一路上,阳光洒下来,穿过树,穿过房屋,还有行人,斑驳不一的影子落到地上,冯亦容走在了阳光下,而马一鸿在她身边愿意一直走在阴影里。
哪里有光,哪里就有阴影,想要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必然其中有一人要在阴影里。
马一鸿也不会去想那么多,只希望她能够真正的快乐,能远离阴影,走在阳光下。
“马一鸿,你说,人的肉体死亡是不是就是从心跳停止开始啊?”
“嗯,好像是这样界定的。”
“那如果人活着,没有随着自己的心跳,遵从自己的内心,是不是也意味着死了?”
“肉体活着,精神不一定。”
“是躯壳。一潭死水。唯有从心才是源头,即便是小溪流,也可以有朝一日流向大海,日夜更替,每时每刻都是重生,都是希望无处不在。”
“是吧。”
“我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常常夜里做梦自己会死掉,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原来真的是无比巨大,让人很无力。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眠的。别人家的孩子,生龙活虎,欢天喜地,我则像一只鬼魂一样,活在噩梦里,愁绪满天,病魔缠身。在那段日子里,我似乎面对了很多东西,独自一人,我的父母在我身边,心疼地看着我,却无能为力,那一些病痛,孤独,恐惧,黑暗,还有捉摸不透若隐若现的无尽的折磨……后来我发现,其实每个人都会死的啊,生命它只是一个过程,过去了便没有了。然后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会去想怎么活,怎么活才能够抵御对死亡的恐惧,直到哪天生命殆尽时,能够无怨无悔,平静如水地闭上双眼。”
“那个时候,你能想象吗?十一十二岁的孩子,一天天喝着一大碗一大碗黄连熬成的中药,就端正地坐在桌子面前自己一个人无声无息地一口气喝完,不吵不闹,不哭也不喊,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不是因为不会觉得苦,而是无力反抗,对生活失去了斗志,是用接受将自己逼得去承受,再从容地沉入心底,才能使自己强大起来。”
“后来呢?”
“久病成医。人要学会自救,自愈,自力更生。身体的疾病也好,心里的疾病也罢,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现在呢?好了吗?”
“快了。”冯亦容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突然回过神来:“哎,怎么这话题越说越沉重了……”
“在我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冯亦容低头用手去触摸刚刚纹身的那一块肌肤,感到明显的疼痛,还有逐渐渗出来的鲜血。
“疼吗?”
“一点点。”
“你看你,干嘛要自我折磨呢?”
冯亦容想了想,说:“有时候疼痛使人更清醒。我觉得,人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能被生活与岁月推着走。自我折磨,也算是自己选择的一种吧,我喜欢掌握选择权,那是生动而优美的,在这件事情上,能让你感受到你在真切地活着。”
马一鸿心疼地看着冯亦容的脚踝,想用手去触碰,但不敢。
“回去之后,用酒精好好擦一擦吧,免得引起发炎。”
“嗯。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什么好女孩,我呢,又抽烟又喝酒,还纹身。是不是不良少女啊?哈哈哈……”
“是急了还会打架的那种吗?还能够自称‘少女’的说明内心还是单纯善良的,这么大一个路痴自己一个人出来瞎逛也不怕被人拐了。能有多坏?”
“哼!你怕什么?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打架倒真不会,我最讨厌战争,我可是和平爱好者,也不喜欢与人争执……”
说着说着,冯亦容一转身,人没了,马一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