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一凛,后退一步,道:“你想利用我?”
徐真暗叹,心想这些女人怎地个个都是人精?自己还没说出来,她就猜到,当下也不隐瞒,道:“我想打回索达城,非得有兵不可,我独自一人,无钱无势,谁肯跟我打回去那是脑子进水。如果我是赫格斯家族的女婿,那就不同。不仅是你,詹妮我也娶了,秋儿利用我,想害死我,我偏偏不让她如愿,她要做女王,我就非让她做不成。”说到这里,望着丹妮道:“我知道对你和詹妮不公平,目前我想不到其他法子。结婚之后,我也不会碰你们,等回到索达城,把她赶下女王之位,我们就离婚,你看怎么样?”
这番话自私自利,与秋儿并无不同。亦是一己私欲,却要搭上丹妮、詹妮二女终身幸福,又得死伤无数性命。徐真的做法,与秋儿已没有区别,他恼怒秋儿利用自己,恨秋儿不择手段,倘若明着告诉徐真,他也许会好受一些。偏偏秋儿始终不说,直到多方取证,才得出结论,而自己像个傻瓜一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才是徐真无法忍受之处。
此事若成,对丹妮、詹妮何止不公平?女人一嫁二嫁,地位全然不同。倘若一嫁,凭她家世身份,至少须得名门正娶地妻子才成。第二次出嫁,能否成妻,殊所难料,有没有人肯娶,亦是难说。可说丹妮倘若答应,那是将自己一生做赌注,赌徐真能打回索达城,能实现赫格斯昔日辉煌。
两人沉默下来,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过了良久,丹妮嘴角露出淡淡地笑容,道:“你是勇士,这个我知道。可带兵打仗,那是全然不同的。你一个人或者能打赢很多人,要知道我们家族还有数千人。这数千条人命,你一句话就能带走么?”
徐真哈哈一笑,道:“治兵不过四字而已,‘令行禁止’,在如今这个年代,哪有什么基层建设?奴隶心理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当兵只有一个目的,有口饭吃,对于什么家族荣誉,他们全不在乎。我现在跟你说,就是纸上谈兵,要真正做到招即回,回即战,战能胜非朝夕之功。如果我只会嘴上说说,不必说你,你爸爸恐怕也不会任由我胡来的,你说对不对?”
丹妮欣然道:“你准备怎么做?”
徐真道:“这时候军队,多为崇拜英雄。你够强,才有人聚在你的身边。倘若是个软蛋,到处受人欺负,就算说的天花乱坠,手下之人也不会信服。我是这么想的,第一,等我们完婚之后,就去当兵,从士卒做起,积累战功;第二,招兵买马。做到这点,须得有钱,有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得有人。你们这里的习俗势力我不太明白,你得跟我都说说;第三,得有土地。如果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后方怎么修整?战争开端,就是消耗。消耗人力、财力、资源,无穷无尽,你们家族数百年累积,毁于一旦,重新积累,势必难上加难。如今来到墨贺蒂,是寄人篱下,还是鹊巢鸠占?这个我就不问你。我可以献计,告诉你爸爸,我懂的东西都跟他说,从小兵做起。”
丹妮摇头道:“恐怕不成。你从小兵做起,何时才能累积战功?再说奴隶当中,百人队长,千人夫长,万人才有将军,由他们自行推举。却不接触庄园真正内部之事,父亲有事,也不会找来奴隶询问,他们须得服从,不能反抗。再说乌图鲁是我四叔,也是家族一员,如今赫格斯有难,他怎能不顾不问?父亲带着族人,全都来到墨贺蒂,我瞧他是想在这里住下,以图后报。”
徐真道:“要想积累足够低财富、兵力、资源,一天两天可做不到。丹妮,我不知道秋儿跟我在金花谷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一定要问问她。就像你说的,我脸上刺字,进不了城,就被人杀掉。退一步讲,就算可以进城,秋儿居住王宫,我怎能找得到?师妹知道去王宫的密道,可是离开山谷,我再没见过她,何况偷偷摸摸,何时到头?我要打回去,不论你是不是帮忙,我一定要打回去。”越说声音越是沉稳,神情肃然,带着一股决然之意。
丹妮拉住他手,道:“既然如此,我们结婚不就成了?干么非要带上詹妮?”
徐真道:“你爸爸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不会更改,我不娶詹妮,那是冲撞他的权威,只此一条,想在你爸爸手下出人头地,也终身无望。我当然得连詹妮一起娶,你不用担心,结婚期间,你和詹妮不论喜欢甚么人,我都不会阻拦,事成之后,你们就是自由之身。”
丹妮拉着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鼻中淡淡地香味,雪白地脸颊便如透明,带着少女的娇憨,双目之中,既有笑意,亦有伤心之意。她沉默片刻,道:“你要推翻女王,那么她不洁之事……”顿了一顿,道:“你不会同意的。好罢,这件事不说。”
徐真一呆,正想打断她说不行,丹妮便说了出来,这女孩儿聪明伶俐,不下秋儿。听丹妮承诺不说,心下大是安慰,道:“谢谢你理解。她心狠手辣,但女孩儿名声重要。”
丹妮皱眉道:“她名声重要,我和詹妮就不重要么?”
徐真道:“这个么……这个么……”
丹妮展颜一笑,道:“你每次都要说出让自己难堪之言,被人反问一句,自己便不知如何回答了。明知如此,你干么要说?唉,似你这等笨蛋,能否打回索达城,我心里实在没底。徐真,要想爸爸瞧上你,只是勇士可不成。四叔经营墨贺蒂十年,实力雄厚,爸爸来和四叔争,能否争得过,也是两说。你要让爸爸认同你,须得说服四叔。”
徐真讪讪地道:“有些话说的习惯,就说出来,你别介意。你们四叔怎地没在索达城,却来这里?”
丹妮看他一眼,二人并肩而坐,身子靠在一起,呼吸纯净至极的空气,她头枕徐真肩头,道:“若能一直如此,有你这个笨蛋陪着,那也很是不错。”闭上双眼,接着道:“搂着我,徐真。”
徐真心下一动,微微迟疑。来大明之前,他奉行一夫一妻,对妻子地爱从未稍减。金花谷一年,他性格也悄然改变,爱上秋儿,接受回到古代地事实,既然无力反抗,何必再争?现在明明告诉丹妮,自己是在利用她,而丹妮无怨无悔,少女情怀总是诗,他不能不正视这段感情。倘若回到索达城,或者秋儿突然悔过,自己能否给丹妮一个将来?思索良久,无法拿定主意。
丹妮睁开双眼,笑道:“我就知道,你嘴上说跟我结婚,心里想的是女王,对不对?”坐起身子,望着远方,接着道:“你也不必否认,女王和你认识的早,又和你一起隐居,你爱她多点,那很正常。”顿了一顿,道:“四叔会来墨贺蒂,那是十年前的事。那时我才七岁,只记得四叔和爸爸吵架,不肯叫爷爷父亲,他说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能去做,不能去用,那有甚么意思?于是提出离开家族。爷爷不肯,四叔自己逃走,还带走家族大批财物,爷爷因此重病,没过多久去世,奶奶跟着病死。爸爸、二叔、三叔、五叔他们觉得爷爷的死是四叔害的,而且叛离家族,罪大恶极,将他从族谱中出名,说赫格斯家族再无乌图鲁这人。但四叔去到何处,到得两年之前,才有消息传回去。”
徐真道:“他喜欢甚么东西?”
丹妮道:“他喜欢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顿了一顿,低头凝思,颇具端庄之意,忽然一笑,道:“他喜欢擦脂抹粉,喜欢上台唱戏,喜欢和奴隶一起鼓弄乐器,还喜欢……喜欢穿女人裙子……”
徐真越听越奇,道:“不会罢?他不是男的吗?”
丹妮道:“是男子不错,可他性格柔弱,偏偏喜欢男子。后来我才知道,爷爷说他喜欢男子,上台唱戏或者鼓弄乐器那都可以,但涂脂抹粉,穿女人装束,在庄园之内,那也罢了。出头露面,如此装束,岂不让人笑话?是以让他不要出门,可四叔脾气倔强,爷爷不让他做,他偏要做。最奇的一次,去到索达城最大一家酒楼,与人争风吃醋,吃的还是男人的醋,让人剥去衣衫,光溜溜地逃回庄园。事后酒楼死人,就说是四叔奇怪地装束将人吓死,传的越来越奇,爷爷知晓,狠狠责打四叔。四叔夺去鞭笞反抗。徐真,你怕不知,家族之中,族长处置族人,要他死便死,要他生便生。族人不得有丝毫反抗之意,否则便是大逆不道。四叔夺取鞭笞,那是认为爷爷不配领导赫格斯家族。爷爷气的旧病复发,吩咐将四叔关起来。不料四叔逃走,带着家中大批财物,影响深远。倘若族人个个都学四叔,那还了得?于是爷爷派人捉拿四叔,一捉十年,直到他去世,也没有捉到。”
徐真想笑,却笑不出来,见丹妮容颜如花,说到后来,眉目之间,颇有忧色,他道:“他在墨贺蒂,你家族不是知道么?”
丹妮柔声道:“是知道。可是谁肯真的来杀他?四叔要穿女子装束,要喜欢男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旁人怎管的着?就比如我,要爱你这个笨蛋,爸爸也好,莫吉也好,他们都管不着,你说是不是?”
徐真一呆,丹妮直言相告,说话之时,看着远方,似乎并非对着徐真说的,他不知如何接口,只听丹妮接着道:“是不是?”
徐真道:“是。”
丹妮嘻嘻一笑,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夫唱妇随,你要推翻女王,我嫁给你,只好帮忙。咱们不要在这里玩耍,还是回去看看,爸爸定然忙的焦头烂额。”站起身子,吹个口哨,马儿奔至,她翻身上马,笑道:“做勇士除了用剑厉害、力气大,骑术也要过关才成。这里距营地不近,我们比比看,是你先到营地,还是我先到。”马鞭扬起,啪地一声脆响,绝尘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