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焚着香,是杜衡混了些许苏合。
淡青色的烟雾自铜鼎的香炉之中寥寥升起,年轻的宫女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葡萄,昭阳大长公主半迷了眼,眉梢上头满是惬意。
“皇后娘娘是在忌惮东都徐家?”她的声音甚是慵懒的响起,说话间,已然是伸手捻起一颗通神圆润的葡萄,不紧不慢地送进了嘴里,尔后红唇轻启,立即有宫女奉上精致的痰盂,她便慢条斯理地吐出嘴里的葡萄皮。
坐在上首的陈皇后微微一笑,午后小憩的时候,她睡得不太安稳,以至于此时眼角渗出些许倦怠来:“殿下这般说,好似东都徐家,不是殿下的外家一般。”
听得这话,昭阳大长公主只一声冷笑:“外家?”她如是道,似是不屑:“他们也配?”
陈皇后自是听闻过早些年的时候,建元帝刚被册立为太子,东都徐家迫切地想要亲上加亲,便派人几次三番地入宫游说当时尚且还是皇后的徐太后,表达了想要求尚嫡长公主的请求。
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倒不是因着求尚公主本身,而是因着徐家求尚公主的那个儿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终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中,尔后更是早早地在十年前的时候,死在了东都一个妓子的床榻上。
昭阳大长公主自幼被道明帝捧在手心上,作为帝后第一个孩子,她如何会瞧得起那样的人当驸马。
于是当舆论声初起的时候,昭阳大长公主更是将徐家给记恨上了。
好在徐太后那时候并不曾过分偏袒母家,虽说没有应允徐家求尚公主的请求,可她也择了当时的太子太傅的嫡次女,赐婚给了徐家。
见素来端庄的昭阳大长公主丝毫不加掩饰地在自己面前这般道,陈皇后忍不住失笑,只随后又想起了早些时候才知道的事情,不免微微敛起面上神情。
“殿下可曾听闻,前些时日,东都徐家的那个女儿,可是在后宫里头,替我好生教养了一番下头的妃嫔。”说这话时,陈皇后的语气甚是柔和,只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沉,因着她垂着眼眸,倒是并不曾叫旁人发觉。
昭阳大长公主抿着嘴,似是若有所思:“同胞出来的亲兄妹,又能有多大的差别。”说到这里,她蓦地一顿,大抵是想到什么,扬唇一笑:“不过弟媳就是太爱思前想后了,若是换做我,她想要出风头,那便叫她出就是了,待得她出开心了,便让她知晓一下,什么叫做中宫,什么叫做妃嫔。”
说来倒也巧,这徐昭仪与十余年前那个意欲求尚嫡长公主的徐家公子,乃是一母同胞。只徐昭仪出世的时候,那徐家公子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陈皇后先前何曾不是如昭阳大长公主那般想的,沉吟片刻,她终归还是决定将先前所得知的事情和盘托出。
“殿下可还记得,端阳郡王?”她忖度了一番言语,方才如是问道。
昭阳大长公主闻言,一时愣住:“端阳郡王?”
陈皇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