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尧姜的声音分明是轻轻柔柔的,只这番话落入陈太医的耳朵里头,却叫他心头蓦地一震。
“殿下,”他讪讪然道:“皇后娘娘对微臣的知遇之恩,微臣自是铭记于心。只是那昭仪娘娘委实交代了,不许微臣在眼下这个时候把去承香殿请脉一事,昭然告之。微臣,微臣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尧姜抿嘴笑了笑,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斑驳的桌案,她往前又走了几步,伸手捻起那药包里头的配药来:“阿胶?”
陈太医连忙跟上前来,在尧姜身后勉力笑道:“回殿下的话,因着昭仪娘娘近来有滑脉之像,微臣便开了一些保胎用的药·····”
还未等到陈太医说完,那厢尧姜却是转过头来,打断了他已然到嘴里的话:“看来徐昭仪当真是有孕了?”
陈太医晒然一笑,面上露出十分为难的神情:“殿下,这,这您既然猜到了,又何必为难微臣呢?”
尧姜轻轻一笑,只道:“这是好事啊,怎的能算是为难陈太医你呢。父皇膝下子嗣稀薄,唯独本宫与乾弟二人,徐昭仪倘若是能够诞下麟子,那陈太医你便是头号功臣,这可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啊。”
哪里知晓听了这话,陈太医面上登时血色褪尽,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他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将头埋得极低:“您这便是,这便是折煞微臣了啊。”
屋外隐隐约约响起嘈杂的人声,屋内则是一片昏暗。有泛白的光亮自窗户外洒进,形成一道道光束。尧姜逆光而立,望着陈太医,唇角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声音却是极为温和:“如何便是折煞了呢?”她如是道:“陈太医日后可是要青云直上,大展鹏图的。”
这话听到陈太医的耳朵里头,委实嘲讽至极,他嗫嚅了半响双唇,最后却是一个字都不曾吐出来。
尧姜在这时显得耐心极好的样子,她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在陈太医的跟前驻足。缓步向前,浓郁且苦涩的药香味道,混杂着些许陈旧的气息,全然都冲入她的鼻尖。下意识地掩住口鼻,尧姜的目光一一扫过倚在墙壁旁侧的药柜。
密密麻麻的抽屉上头贴满了各类药材的名字,有些抽屉被打开一半,显然是将将才叫人从里头取出药材,还未来得及合上。
尧姜轻声问道:“徐昭仪滑脉之像,如今有几个月了?”
陈太医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约莫着,有两个月了罢。”
“两个月?”尧姜略挑了眉,似是诧异道:“胎像还不怎么稳妥罢?”
陈太医恭恭应道:“昭仪娘娘的身子根基不大好,这一胎怀得委实艰难了些。加之近来天气烦闷,这昭仪娘娘的胃口亦也比不得从前,胎像的确不太稳妥。”
难得陈太医会如是地直言道,尧姜垂下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只因着跟前的陈太医始终低垂着头,倒是不曾发现她此时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