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璇玑殿内——
尧姜坐在罗汉床上,动作不紧不慢地翻看着桌案上的名册,半响略抬了眼看着面前垂着头的那太监,只问道:“东都的良家子,是由你负责的?”
那太监仍旧是垂着脑袋,声音尖细地响起:“回殿下的话,正是奴才。”
听得这话,尧姜似是抿嘴笑了笑:“那东都徐氏家的女儿,也是由你采选的了?”
许是并不曾想到尧姜会如是问及,那太监显而易见地愣了愣,片刻之后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些许:“回殿下的话,昭仪娘娘入选良家子,的确是经由奴才的手。”
这话说得便颇有深意了,尧姜垂下眼眸看着面前摊开一半的名册,上头有一个名字甚是显眼,她不免加深了颊边笑意,继而缓声道:“如此看来,那东都徐家,倒是许了你不少的好处了?”
这番话音落下,那太监自是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跪倒在地,他俯下身来,甚是惶恐道:“殿下这话,便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哪敢在大选上头动这样的手脚。即便给奴才十颗头,也不够砍啊。”
这话倒是不像作假,只尧姜仍旧半信半疑。
虽说大孟建朝数千年以来,曾有明文规矩定下,花鸟使前去民间采选良家子,只能注重挑选那些身世清白,才貌兼备的女子,万不得从中牟取私利。可是规矩总归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一侧的崖香在这时奉上新沏的茶水,尧姜掀起茶盖,看着里头碧绿色的茶叶上下浮沉,她眸中神色亦也随之变得深沉起来。
“若是依你所言,你并不曾在这里头受过东都徐家的好处,那是不是便意味着钟黄衣的腰兜里头,如今装满了徐家奉上的好处不成?”
说这话时,尧姜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响起,偏巧却叫这太监登时只觉背脊一凉。
“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他将身子伏得更低,只如是颤颤巍巍地道。
那钟黄衣是什么样的人,是历年来负责整个良家子大选的人。
入宫数十年来,就算是宫中许些贵人见着钟黄衣,都要给上几分颜面,若是叫钟黄衣知晓他在大公主跟前这般说话,即便有命出了这道门,只怕是他家中的亲人,都要与他一道黄泉路上作伴了。
尧姜如何不知晓这太监心中真正畏惧的是什么,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茶盏边缘,碧青色的茶水衬着乳白色的瓷沿,尧姜忽的抿了嘴。
她现在不高兴了。
“本宫瞧着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不曾收受徐家人的好处,那这好处自然便是入了钟黄衣的口袋里头,不是吗?”尧姜故意加重了语气,如同一个骄横不讲理的大家小姐一般,她蓦地抬起眼,望着那太监,伸手将桌上茶盏一下打落到地上去,声音随之亦也太高了些许:“究竟是什么人,给了你这般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的面前胡言乱语,莫不是在父皇跟前,你们这些人都要欺君罔上不成?!”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响起,滚烫的茶水随即四溅开来。
那太监一是不曾设防,竟是叫大半的茶水都溅到了他的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