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贾生轻轻地摇了摇头，这种日子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的，这种感觉他不是没有体验过，只不过再这么无能为力，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所以当年的丞相以至于宰相一职，也没有办法束缚着他，最终他还是选择离开了所谓的庙堂，毕竟在这庙堂之中，一个人的能力永远无法拯救所有人的腐朽，他早就已经看的十分清楚……
可即便是如今走上这么一条道路，他也发现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就不够，就算是支撑起整个王朝，一个崭新的王朝其实也持续不了多久，这个时候儒家所谓的天下大同，就显得十分的诱人了。
但是不知是否是太过超前，目前在这条道路上志同道合的人根本就寥寥无几，甚至于换了个方向来讲，和他们敌对的人有太多太多，所有挑战天子的威严，不过是天子反过来指责那些把他扶起来的人而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不论是哪个君王基本上都听得懂，但要让他不朝着水中挥剑的前提，就是天子之下的万民依然尊奉他为天子。
可一旦遵循这么一个理念，那么就又和自己追求的天下大同相悖，确实是徒增嗟叹啊，可却不算是忠臣……
李贾生看着这一脸彷徨的伍千真，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指指了指北方开口说道：“虽然说前朝死灰复燃已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你我身为儒家门生出生，不应该去谋取那些更加名留青史的事情吗？在着换个方向讲，一个朝代更迭来来回回又有几年？说到底不过是过往云烟。”
伍千真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双手搭在了权杖之上，而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此时他身上的呼吸变得极其的缓慢，就好像没有听得进李贾生的话一样，但其实李贾生自己很清楚，伍千真心中如今正在权衡利弊着。
这小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呆子，前朝死灰复燃本来就是一场可笑的话，但是如果所谋更加长远呢？长远到放眼千秋万代呢？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贾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他，也没有开口打扰的意思，两个人就和先前那般无二，陷入了颇久的一段沉默之中，最终伍千真还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反问了李贾生：“我不是没有机会，对吧？”
李贾生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回答，他还是显得有些许意外，但其实又像是在情理之中一样，毕竟眼前的这小子姓伍，身上流的还是他爹的血，想当年死谏不退，冒着被夷灭三族的风险，所有群臣都拉着他他也绝不松口，这股倔脾气的模样倒还是挺像的。
但是李贾生依然是很有耐心，他在这谋划了这么久，自觉没必要跟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太过计较，但是嘴上却毫不留情道：“你本事不够，没有可能，仅此而已。”
伍千真听到了他想听的话，李贾生确实没有给自己留下脸面，但是他也没有恼羞成怒，就这么坐在地上笑道：“算了算了，还则罢了吧，这个想法我知道很难，不过你所说的谋划，我现在就很有兴趣听一听。”
李贾生就这么伸出自己的双手，朝着面前轻轻一抹，一道如同水幕一样的不可言状物缓缓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上边轻轻的荡漾着一点一点的光圈，最终慢慢交聚在了一个中心点上，显得十分的明亮。
伍千真眼神有些惊讶，在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这上面怎么会连龙气都有？难不成还能够储存更多的技术不成？”
李贾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是再次用手指将这道如同水幕一般的画卷翻开，慢慢的滚到了下一页，只是这一页上的光点明显少了很多，就连上方出现的丝状物你远远没有第一页那么明显，甚至就和蛛丝差不多，让人觉得哪怕是风稍稍吹得大一些，随时就会断掉一般。
伍千真刚想伸手触摸，不过又把手缩了回来，眼神里满是向往，他知道这些需要经营多久，更知道单单是这幅画卷就要耗费多少的心血，这一切对他来说是无比的虚幻。
“就是这种局面吗？”
伍千真嘴唇颤抖的微微说道，如果他当年能有着这种底蕴，也不需要从儒家转到法家还无济于事了，只是现如今就算入局的话，其实也十分的勉强……
李贾生双手一抹，这张画卷就这么凭空消失，还是化为了一点点的水滴，而后滴落在这时间的长河里……
伍千真恍然大悟般的感慨了一句：“怪不得当年波涛汹涌，生生不息的烟波江，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如此磅礴的气数承载在其中，如果换成其他的江河，估计早就已经干枯了吧？”
李贾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毕竟看似故作惊讶，但是李贾生心里十分的清楚，这小子的心眼还是太多了。
伍千真长呼一口气道：“并非我留有旧念，也算是没有办法缓过劲来吧，但是之前相比不同，如果要在如今的世道上推翻原有的旧制，那确实是一件开创先河的事情，只不过如果要是失败了，代价又有没有想过呢？”
李贾生轻轻的揭下了自己的衣袍，而后拿起了一旁的锄头便走回茅草屋里去，对于他自己来讲，其实给伍千真展示这些底蕴就足够了，至于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其实他心里十分的清楚，而且他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知道想要入局应该怎么向自己表明诚心。
一味的逞口舌之利，只会让自己落了下乘，这一点同样是读书人的他，估计很清楚，并不需要李贾生当面强调。
伍千真杵着手中的权杖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去，既然说话没有用，那剩下的也就只有办事，当然要到什么程度，自己也得好好的权衡一番，毕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让人掏心掏肺的，但是有些事情在他的眼中，也有着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玉瓶州豫章城之外，几个浑身鲜血淋漓，满身污垢的家伙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城关口，浑身散发出来的腥臭气息让人觉得有些反胃，不过却并没有人敢去靠近他们，毕竟身上那股子煞气不是寻常人能够接近的，光是走近一点点都觉得浑身发寒，更别说能够搭上几句话了。
可饶是如此，这几人在到了城关的时候，还是被守城的士卒拦了下来，刀剑直接架在了几人的面前，为首的一名士卒大声喝道：“几位打哪儿来的？”
如今边关战况紧张，自然只会比平时的筛查还要严苛，特别是那种出示不了自己身份腰牌的家伙，往往就是底子不太干净的，这也是他们警惕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鲜血淋漓的几人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包袱，而后往下狠狠一丢，三个包袱立马就散了开来，将近十来个头颅血淋淋地滚走在地上，有的甚至都已经开始腐烂长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烂血腥味。
几名守卒皱了皱眉头，旁边的几个百姓瘫软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惊恐尖叫便被直接打晕拖走了去。
为首的城关守卒环视着地上的头颅，而后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几个人，为首的一个满身血痂的男人嗓音深沉地开口说道：“这些都是统领级别的头颅，只不过有的是半个月之前杀了的，如今早就已经发臭腐败了，还请能够见谅。”
只不过那个守卒却是点儿都不在乎的表情，平静的说道：“这些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们想要进城的话，如今还不是适宜的时机。”
为首的那人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十分的通情达理，然后开口说道：“赶紧拆人过去吩咐吧！小爷我想着赶紧进城找个地方洗个澡了，身上这都快发霉了。”
为首的士卒轻点了头，而后便抬手差遣一旁的下属重新收拾起了地上的头颅，不一会儿便重新来了一个禀告的，在士卒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者这才重新看向几人，然后点头示意道：“几位跟我来吧。”
顺着城外的一条小道而进，几人很快就随着士卒来到了一座阁楼之中，几位婢女立马就出来帮他们沐浴更衣，更是强忍着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腥臭味，虽说确实是难以忍受，但是为了生计也没有办法，从这浑身的血污上来看，就知道绝对是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手上更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条人命。
先前的那位士卒一脸淡漠地对着几位婢女吩咐道：“伺候好这几位军爷，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担心你们的小命不保。”
这几位婢女身后又无靠山，听了这话之后又哪里敢怠慢？只能是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看到这副模样的城关守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婢女伺候完几人洗去身上的污垢之后，几人便进了正中央的一个大澡堂之中泡澡，正当舒心惬意之时，三人的其中一个更是不自觉地哼声道：“在杀人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才发觉，如果能够一直这么呆下去的话，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一旁的白程柳开口说道：“你也就这个时候会说这话了，捡脑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留点给我？”
这三人自然就是如同厉鬼一样游荡在边关的东霜厂隐客。
刚刚感慨完就被怼了一句的司徒咗自然是极其不爽，一手拍在水面上不忿的说道：“咱们都是凭各自本事，你自己拿不到又怎么能怪我呢？难不成还要让我把军功什么的都让给你吗？”
这话很显然让算是挑起了几个人之间的怒火，而卞玉这是在一旁嬉笑道：“两个人抢来抢去不也是个笑话，到头来都还没我的多，你们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话很显然把矛头都拉在了自己的身上，三个人一直都是这么针锋相对，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各自也都是习以为常，虽然说睡嘴是碎嘴了点，但至少也比沉默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