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住脚步,转身往后看,什么也没有。她眨了眨眼,又继续走。
……
陈因鸣特意隔了更远的距离,但一个红绿灯和拐角后,就失去了少女的身影。他疑惑地走了一段,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
他还以为是眼花或幻觉,直到坐在路灯下花坛的少女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罐。
段竹把饮料递给他,“感觉你应该是喜欢喝这些,上次在迁就我吗?”
他想说什么,受伤的嘴角却被扯动地痛,他不由心虚。接过冰凉凉的罐装可乐,随手揭开易拉环——
砰!
褐色的泡沫不止喷在他身上,还落在段竹身上,他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它怎么回事——”陈因鸣嘟囔着抱怨,想起刚才是她举手朝他晃了晃瓶子,把余下的话吞回去。
段竹身上没有沾上太多,索性不管了。陈因鸣身上更多,她拿纸按到他湿漉漉的胳膊上,又按在他湿了大半的衬衫右侧,陈因鸣立刻发出疼痛的抽气声。
他愣了两秒,立刻后退逃避开。
段竹淡淡道:“伤的不轻啊。”
脸上只有嘴角一处明显伤痕,看来身上的还没愈合。
他含糊一声应付过去。他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擦衣服有些不便,段竹便伸手拿过他的可乐,随意似的问:“他们都伤的更重吗?”
“是啊。”陈因鸣随口答上,整个人僵住了。
他提心吊胆,生怕少女继续问他详细内容,然而她再没问,她神色清冷,毫无感动或担忧的模样,倒让他松了口气。
擦拭间,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衬衫中掉了出来,段竹伸手扯住,因为光线昏暗,她扯到眼前才看清。
原本就是她坐着,陈因鸣站着,他不得不弯下腰配合她动作。她拿在手里看,太阳花般的图案已经磨得光滑。
“喂……”他放轻声音。口吻是质问,心里想的是:她会不会讨厌别人凑这么近说话。
云想的面庞在灯下更白,像远天的月亮,他恰好俯视着她的额头,沿着她秀挺的鼻梁到唇峰,陈因鸣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眨,很想说点什么,又怕这么近的距离说话惹她不开心。
她喃喃道:“怎么会带了这么久?”
陈因鸣以为她在笑话自己,辩解道:“我妈让我带的。”
丝毫没察觉一个十六岁而且离家单住的人还以妈妈为借口有什么不对。
段竹说:“像标记一样。”
“什么?”
“所有物不是都会带着主人的标记?”
陈因鸣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弄明白这几个词的含义,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早就揍上去了,但是眼前少女……简直像月亮吐出黑泥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解除了纯洁的雇佣关系,怎么变成主人和所有物了?
可他捋顺逻辑:这个项链不是云想让他戴的,是他自己戴了十几年,还主动说出来……
他干巴巴地说:“那我以后不戴了。”
但云想看起来好像不大开心。他听见她说:“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从前那些我以为属于自己的,原来轻易就会失去,家人、身份、名望、甚至是别人给的好感,一瞬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就都消失了。”
他没太听懂,生涩地安慰道:“你早晚会回去,它们会重回你身边的。”
她这么好,总能回到云家和那个光鲜的世界里。
“是吗。”
段竹眼眸垂下去,使他忐忑自己刚才哪个字说错了。
她说:“可以把项链卖给我吗?”
“为什么?”陈因鸣下意识地握紧项链。
她声音飘忽如烟缕:“从家里出来时,没有一样东西留在我身边,反而是这条项链,竟然巧合地回到我面前,我想,它可以做我永远的所有物,一直地陪着我……”
她的眼眸透着真诚的光。
陷阱,一定是陷阱。
陈因鸣脑袋直觉响着。又混合她方才一大堆话,本就不聪明的脑内程序乱糟糟无法运行,也说不出答应或拒绝。
“不愿意就算了,你走吧。”她低落道。
“我……可以卖……”
“我不想要了。”她好像小孩子的蛮横,随意推翻刚出口的话。
陈因鸣摇摇晃晃的心直坠下去:“那我……走了?”
他走了不知多远,回头都看不到人,停住呆愣片刻,转身飞快跑回去。
她还坐在花坛边,他心里彻底松开什么,他矮下身,轻轻扑过去似的抱住她。
“是、是这个意思吗?”那种馨香的气息盈满他怀里鼻尖,陈因鸣想,他真是胆大包天了。就算被云想冷冷地打开也是正常,但嘴巴恬不知耻地继续说,“一直陪着你。”
“大概是吧。”她轻声说。
“我以为,我有些痴心妄想。”
她望着他说:“我不喜欢别的关系,做我的所有物。”
少女的眼眸像深海一样跌进去就没了踪影,陈因鸣呼吸一滞,这是不是连承诺都不算?但自己早就踏入陷阱,走不出来了。
她伸手探向他受伤的嘴角,在他忍着疼痛的轻颤中,又落在额头,拨开他头发,叹息似的说,“你之前说我把你丢了,现在捡回来了。”
他原话才没这么幽怨古怪!
她脸庞比蓝夜里的白月更洁更冷,散发的月光却只照着他一人,谁能把明月拥进怀中呢?他更像被月亮吞进去的人。少年恍惚地点头说“好”。
【云想。心碎值:65;消沉值:50;空白值:50】